親愛的小弟：
今日，我隔著玻璃與你掌心相對，透過話機與你日常聊天。
原本，剛一見到你的淚眼，趕緊深呼吸了讓眼淚隱匿，而我們，說起，前一陣子寄給你的照片，說起，這照片背後的家族故事，說起，我們共同愛著的人，於是，我們有默契地，讓這樣的會面，成為尋常，我們跨越種種過去別離的折磨和遮蔽未來的雲朵。 就在這個當下，專心地，珍惜著，30分鐘的會面。
離開了你，眼簾還卻深深烙印你的笑。
忘記說到什麼了，你頑皮地笑著，眨眨眼睛是姊弟的默契。
那笑意，真的好輕盈，彷若沒事，我們還戲謔著開著玩笑，真是苦中作樂的極致。
六年了，你數著日子，我們也數著日子。
六年了，你說你夜夜夢見我們，夢見孩子。
記得，好幾年前，你說，好幾天的夢裡，都好用力，好用力，要飛越大海，飛回家看我們。
這期間，我們的確夢見你回來過，每回，只要誰有個夢是與你有關的，姊妹們就會互相打電話，分享這個夢，像是稀罕的糖果，捨不得一個人獨享，輪流傳著，每人含一口。
說著，我提到，對耶，今日是惟而的生日。
你安靜點頭，說：「我知道。」
還有，隔幾天就是小姪女，宣云的生日。
那瞬間，你朝我點了頭，我們有默契地，安靜了一下，那安靜彷若哀悼，哀悼這幾年無法見面的喟嘆與隱忍的痛。 “抑哀”，這個詞是前幾天，你的二姊夫教我的台語，我覺得真是貼切極了，描述你這幾年的心境───壓抑著哀淒。 我會再加上”度日”，這幾年，由於生命中這些無法想像能承受的挑戰，我們學會把”度日”看重，能好好活過一個日子，就帶著感謝。 能在苦中作樂，能有好笑的心情，就趁機好好笑一番。
然而，在提到宣云生日時，你的眼眸垂了一下。
在那時候，我許下了決心：「至少，要寫篇文章，跟遠方的姪女說生日快樂。」
生日快樂，宣云，姑姑委託網路的翅膀告訴你。
生日快樂，宣云，妳爸爸每年記得妳的生日，哥哥的生日，在夢中為妳祝福。
生日快樂，宣云，這歌聲中有姑姑的祝福，無比專注地，用力傳送給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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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的小弟，閱讀小說，成了你最重要的娛樂。
安靜地，乘著文字的翅膀，小說的想像力，帶著你的想像力飛翔。
你是如此充滿想像力，對生命充滿熱情與樂趣的人，
那些灰色的藍色的制服的生活，怎能滿足你呢？
真好，有了閱讀，
真好，有了好小說。
真好，有我們的會面，還有，我們的書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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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你的遭遇，我的內心，與生離死別，就掛了勾。
這陣子，深深地陪伴了幾個故事，
一位父母離婚後就遠離台灣，以為父親不理會自己，渴望著氣憤著父親。
直到父親死後奔喪，才明白了，父親也是壓抑著哀淒，默默成全母親不要來打擾我們母子的心意，只能緘默祝福的遺憾。
我深深地，陪伴這個年輕的男子，有了與父親小小的連結，稍稍渴解了多年的遺憾。
另外，一位父親，在孩子年幼時與孩子極為親近。
卻在孩子青春期之後，不知如何靠近，直到，孩子意外亡故，每日，看著兒子空出來的房間，怔中不語，無法入眠的父親。
我陪著他，聯繫了孩子，有如一抹輕煙般的聯繫，也只能，稍微止渴，溫潤了哀淒乾枯無盡的灼傷。
親愛的小弟，在陪著他們的時候，我經常會有眼淚一同出來。
每回，當眼淚出來，我會問，是因你而流，或是，我的眼淚，只是天下父母心。
其實，這些眼淚，再也難分辨。
我只知道，這幾年，由於你的命運，我學會了，臣服與敬重，這樣，常人之難忍的生離死別，我能帶著不辯解不去爭論的安靜的心，收下。 然而，天下父母心的柔軟，因為不怕痛，不怕心碎，也就，被錘鍊得更為深厚柔韌，雖易痛卻不曾減少過愛的流動。
而我，一直磨練著自己，一直學習著各種療癒力，期盼著，有朝一日，
當我被賦予權力，能療癒你的心，你的孩子的心，
這麼多年，分隔兩地的相思之苦，療癒因為怕痛而封閉的柔軟心，
我猜，是宇宙給了我機會，一再再一次次，遇到這樣的機會，陪伴著，渴慕而見不著的親子相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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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飛來看你的途中，我打開了一封書信，很巧地，在出門搭飛機的下午，在信箱裡收到了。
在信中，你說著，兩個可愛的孩子，一直是你人生最深的安慰。
你提到，你單獨出席家長會的記憶，大家都是媽媽出席，唯獨你是爸爸出席。
你認真地出席，詳盡地聆聽，找到機會，能支持孩子你就全力以赴。
我常想，宇宙給予你和孩子相處的時間好短，然而，你盡心盡力把握了。
遺憾，難免。
而，你是不枉了。
在和大雄说起老师的时候，也常说起老师弟弟的热情，非常深刻，有闲谈的轻盈，也有惋惜的叹息。看老师的这篇文章，是强忍住眼泪，生命需要多么大的臣服啊，祈盼奇迹来临！
Posted by: 宜静 | 2013.06.14 at 20:24
宣云,姑姑愛你,生日快樂。
我好愛你爸爸,他有多麼可愛,多麼勇敢,多麼堅強…
讓我學會好多,關於活著,關於負責任,關於原諒,關於愛別人,關於面對,放下,臣服與力量。
我想,你和哥哥也是,不斷長大著…
我常常抬頭向天空說愛你們。
Posted by: well | 2013.06.14 at 20:1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