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晚上，與狼同奔的女人讀書會前，在我和兩個孩子間發生了一個事件，兩個孩子都落淚了，傷心不已。 而肇事者的我，承接與處理這事件，從中，有很多的品味。
這故事的前提是這樣的，當然，這個部分，只有我知道。
大約在半年前，樹兒把一張旦旦的照片，當成我手機的桌面，那是一張可愛的女孩照片，然而，捕捉我目光的，除了那張開朗的笑臉之外，還有，她的瀏海，不能說是瀏海，是從沒剪過的長髮，稀稀疏疏地幾撮像層很薄的髮簾，垂掛在眼前。
好啦！
因為每天打開手機就會看到，於是，我想改變這個狀況。
即便沒有其他人感到困擾，旦妹妹完全不覺得有阻礙，樹哥哥和展爸覺得她很可愛很好看，而阿嬤阿公，學校的老師或同學.....沒有人說過任何話。
於是，我開始為她夾髮夾。
只是，這髮夾，消失得很快，戴安全帽時，游泳課時，不明原因的各種情境或需要.....習慣或不習慣..... 反正，每天她放學時，鮮少有髮夾安然留在頭上的時候。 也就是，即使有了髮夾的努力，我還是，經常會看到，一張可愛的小臉前，幾撮長髮成為髮簾遮蓋住臉蛋。
我裡面有沒有什麼，文化束縛或制約？
其實有，小時候，我的阿嬤是不會允許我的頭髮蓋上臉蛋的。
把它夾起來好看，比較不是沒禮貌的理由，比較是，能量上陰或陽的理由。
阿嬤的教導並沒有束縛我，然而，我也喜歡，光潔的臉蛋，明亮示人。
而旦妹妹的髮簾，其實也沒有困擾到我，0─10，大約只有0.3而已，反而是經常找不到髮夾，困擾程度有到0.8。
接下來的前提，就是只有我和旦妹妹知道。
無意有意，旦妹妹會跟我提起，班上女同學的瀏海。
那時，我一直沒有把瀏海和這件事聯想在一起。
只是出於本能，我問：「那妳想要嗎？ 跟同學一樣？ 剪瀏海？」
她每次都想了想，然後，說：「不要。」
旦妹妹的長髮驚人，已經超過大腿了。
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，很美。
一天到晚，我們都會聽到別的女孩或女人，「好長喔！」「為什麼不去剪」「很辛苦喔！」
尤其是外婆（我媽媽），擔憂的，是與我阿嬤一樣的理由，覺得，過長的頭髮，會有負向能量的眼光。
我這當媽媽的，完全尊重女兒的喜好。
雖然推薦過她各種換髮型的建議，然而，她喜歡自己，我也就完成沒意見。
幸好，她天茲異秉，無需經常洗頭。
幸好，我找到一個梳髮產品，梳起頭髮來，又順暢又芬芳。
幸好，每天早上，即使愛睡又要早起，梳頭髮時，我依然有一種當母親寵女兒的寵愛感。
而且，會想起小時候，母親或阿嬤，也是這樣，縱容我留了長頭髮，每天為我們姊妹綁辮子。
「剪瀏海嗎？」成了我最近長問的問題，旦妹妹經常有心動或眼睛轉呀轉的樣子，然而，最後，答案都是：「不要好了。」
♡♡
時序進到前天。
前天晚上，我看著她臉前方的髮簾，忽然有個靈感：「媽媽幫妳剪瀏海好不好？」
她的回應，依然是不置可否，好或不好，分不清。
然而，我的手好癢，心智也認為，這真是個超級好點子，而且，自然分下來的層次，剪起來，一定好看極了，心中不停地想像她剪了瀏海的樣子。
要不是，都睡前了，我偷懶，我會起身，拿起剪刀，做這件事情的。
♡♡ 接著，就是昨天的事情，全家都知道的部份。
於是，到了昨天傍晚，當我把事情都做得差不多。
看到她，遮了一臉稀疏的髮束，坐在椅子上看書。
我問：「剪瀏海，現在，好不？」
她搖頭說不要。 可是，我當成，不置可否的樣子。
我的渴望超過當下的同頻率與尊重，拿起剪刀，刷地一下，就剪好了。
這時，她開始憋嘴，落淚，我看了也心疼，說：「媽媽抱抱」
小女孩從椅子上下來，在我懷裡哭著，被抱了好久，然後，她平靜了，我放手。
為了鼓舞她，我問：「樹哥哥，妳看，旦旦的瀏海，妳覺得如何？」
他一臉驚愕，說了聲：「哇～好酷。」
爸爸則看了一下，笑笑說：「好。」
這時，樹哥哥開始說：「媽媽，妳有問她要不要嗎？」
我說：「我問了。」
旦妹妹用微弱的聲音：「我說不要。」
這時，哭得更傷心的則是樹哥哥。
而他的哭，連帶地，讓旦妹妹也哭得更強烈了。
展爸一臉平靜，靜觀其變。
他說：「老婆，我對妳會尊重小孩太有信心了，妳一定是問過的。」
我說：「我有問，她有說不要，但是，我感受不到，於是我就剪了。」
這時，我抱了樹哥哥，承接他的傷心。
又抱了旦妹妹，再次承接她的傷心。
展爸與樹哥哥去到二樓，樹哥哥說了好多心情。
這時，我上去。
問樹：「你的哭，在說什麼？」
展爸說：「他已經跟我說了。」
我請求：「那你能再跟我說一次嗎？」
他說：「我傷心旦旦的頭髮沒有問就被剪了。 我很失望，媽媽怎麼會這麼做。 媽媽怎麼可以這樣。 我想到，如果是我被這樣剪掉頭髮，就為旦旦感到很傷心。」
我心中其實很高興，這孩子，表現了同理心，表現了對於尊重的敏銳度，很讚賞。
然而，架子上，我的表面，還是硬些。
我說：「對，我問了，她說不要，但是，態度上，一直是要和不要都有的。」「我對她很抱歉，動作太快，一下子就剪好了。」，「樹哥哥，不要只是哭，你可以去安慰妹妹，為她做點什麼。」
後來，旦妹妹就平靜了，安靜看書安慰了她。
吃完飯後，我開使上課，是精采無比的讀書會。
不時，我會聽見，她和哥哥依舊玩得起勁，在院子裡看星星，跟狗玩，玩火把........
一如往常一樣，快樂無比。
♡♡
樹哥哥頻頻說：「媽媽，我覺得旦旦剪瀏海之後，越看越好看。」
旦妹妹則是對於我幫她用膠帶束起來的小髮束感到好奇，兩兄妹都覺得那束髮閃亮美麗。
晚上睡前，樹哥哥有稍微道歉：「媽媽，我以為妳連問都沒問，就剪下去了。」
旦妹妹則撒嬌賴著，歡樂地表達，抱怨，一臉被虧待的樣子。
我精心回應旦妹妹的要求，說了兩個可愛好聽的故事，算是補償我的粗魯。
就這樣，剪瀏海事件，落幕了。
♡♡
現在，寫完這一段描述。
回想起，當兩個孩子拼命哭泣時，我心中那種承認自己做了壞事的心境。
內在對話是這樣的：
是的，我是沒有等候太久，的確，忽視了她的不要。這的確沒有尊重。
哎呀，我的手，真的好癢，好想看看，她剪瀏海的樣子。
反省：是我自己想要瀏海嗎？ 我好好想想。
雖然沒有到後悔那麼強烈，這是一種做了虧對人的事後，內心的自省與承認。
而經歷這事件後，教育者的我，會想要在家裡擬定怎樣的學習目標？
- 更多了解。 對於兩個孩子，我有更多的了解：
- 樹哥哥：他十分信任我，在他心中，媽媽還有個完美的形象。 因此，每次，當這種事情發生，他要學習的，就是調整，把心目中過於完美的母親形象和期待。成熟的孩子，需要的就是，心目中對父母親的認識，更貼近真實的樣貌。 並且，不要有過度的期待，也就不會有無所謂的失落。 同時，學習信任父母，並知道，如何適度與父母有距離，而能保護自己，並爭取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。 或是，學會與父母合作，共同創造一個，自己想要的生活氣氛。
- 旦妹妹：旦妹妹，一直是心中有兩種聲音的孩子。「要，可是....」「不要，也還好啦！.....」 於是乎，她在學校，經常會被同學跨越界線，拿了她東西，借了她文具。 她明明不是百分百願意，卻也沒有百分百不要..... 笑笑抱怨，看似不開心又似沒關係。 這孩子，需要練習，內在的整合聲音，一致的。 並且，可以堅定而清晰的說：「不。」 或是，清晰表達：「我現在無法決定，先當做不要。」
- 對於自己：那個手癢，是個有趣的地方，我明知，她還沒有準備好全部都要，然而，我越界了。 為什麼？
- 是的，我是個權威的母親，很多時候，我的確是，承擔做決定的位置，也就太習慣，聽自己的聲音做決定了。
- 我要學習，更收入，納入，孩子的細微聲音。
- 當然，這個家，有個模式，就是，孩子們，經常不肯嘗試新的東西，而我，總是會，說服、吸引、催促、推迫，像是，新的食物、樹哥哥學圍棋、兩個孩子上幼稚園，旦妹妹去學校的游泳課，各種夏令營，各種新的冒險........而最後，隨之而來的好結果，的確，增強了我權威的立場。
- 在這裡，雖然是我的強項，帶領全家往新的領域走。
- 然而，我要學會，另一種力道，更多的傾聽，耐心，與尊重。
- 要謝謝展爸，在整個事件，從裡到外，從頭到尾，都是支持我的。 信任我，寬鬆等候結果。 並提醒兒子，對媽媽的信任。
一個事件，學習到好多。
這便是宇宙的恩澤了。
有您真好！
Posted by: 阿日 | 2023.04.18 at 11:07
好像我也做过类似的事情，同样的学习
Posted by: 晓娟 | 2014.03.14 at 11: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