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把這篇文章視為Mali的喃喃自語,看不懂的地方就不細究,好讓我能無需為你們解釋典故與來龍去脈,自由暢言。
老師要我用3天來問自己:「新竹,真的是我的家嗎?」 而我要如何做到?
「新竹真的是我的家嗎?」這對我是個好難的問句。 家是什麼? 家不就是能讓人安心放下,能讓人自由自在,能讓人沒有拘束,能讓人想要有什麼就有什麼的豐盛所在嗎?
記得樹而小時候,不肯出門旅行,只肯認家裡是家,而非得旅行工作,又捨不得放下孩子的我,這樣療癒了樹兒,我一次次,說:「媽媽的懷抱就是你的家。 爸爸的陪伴就是你的窩。 只要我們在那兒,你的家就會在哪裡。」 就這樣,2歲不到的孩子,就開始跟著我們四處旅行,無論去那兒,他總是第一個入睡,玩得舒暢,自然而然。
這話,說給自己聽的是:「只要孩子在哪裡,我就會讓那兒成為家。」
然而,我真正的家,就是新竹嗎? 新竹,讓我有家的感覺嗎?
早晨,去孩子班上講地海。
講那摯愛的妻子去世,於是,在夢中,因為摯愛的連結而被拉到死者的旱域,從此無法入睡,每夜都被帶到那山坡,無法制止地下滑,然後,一群靈魂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主角──赤楊。 赤楊的家是道恩島,而在妻子依然鮮活時他們兩人的連結就是他的家。 他是個修補師傅,透過揉捏與唱頌能讓破碎的碗盤回復安好,裂縫的酒壺能再盈滿而不漏,當他能修補使用自己的技藝時,即便依然惡夢纏身卻身心怡然自得,那麼,施展技藝的時刻,是否就是他的家? 格得送給他一隻小貓,為了療癒他的惡夢纏身,小貓在睡夢期間,活生生地窩在赤楊懷中,那生者的氣息,那生命的觸碰,成了赤楊夢中的力量,於是,赤楊不再無止境下滑山坡,他可以與死亡,保持一個距離。 那麼,一個充滿人性的觸碰,生命體的碰觸,是否也是家的象徵? 赤楊因為這奇特的遭遇,在地海旅行,他去到柔克,在那能阻擋一切黑暗入侵的心成林,好好地睡上幾天覺。 也因而來到弓忒島,成為格得的客人.... 格得說:「你不知道你是誰?! 這不只是惡夢,而是你的任務。」 失去了法力,反倒修得尋常人的幸福平靜的格得,依然有著法師的智慧和眼光,他一心相信,「所有的一切都相關連, 這道恩來的小伙子,帶來旱域的惡夢,與龍的攻擊,與地海的永世和平,可能是一體的。」 那麼,是否赤楊無論走到哪裡,只要尋求他身心安眠的旅途,這一路,都是”回家”的旅程?
新竹是否是我的家? 我在10歲以前(民國60多年的事了)隨母親從員林坐客運北上台北遊玩,在客運上沒有位置坐,司機讓我坐在上車的階梯上,小孩的我,即使看似不舒適,依然能睡得東倒西歪。 只記得,張開眼睛,讓新的客人上車,依稀聽到聲音說:「新竹」 不曉得為何,那時,對新竹有一種莫名的新鮮感,就這樣,不費吹灰之力,就記住了這個城市的名字。
在20歲,隨著當時的男友真正踏上新竹的土地,說實話,喜歡台中溫和氣候的我,當時,一點都沒有喜歡新竹。 也就這樣,在這裡,住了20多年,雖然中間有離開過幾年,最後,又都回來了。 在新竹置屋,在新竹成家,在新竹生養小孩,接納了自己被新竹風沙刮得粗老的皮膚,習慣了睡覺時窗戶會因風而唏訴的夜晚......我一直就把新竹當家了。
上週,我離開新竹,在外得了感冒,很嚴重的症狀,而這些症狀,就在我回到新竹,下了高鐵的那一瞬間,逐漸遠離。 回到山上的家,洗了熱水澡,使用了天堂油入睡,清晨醒來,感冒症狀就好了。 即使我睡得少,隔日還有大工作,卻精神奕奕。 回想這幾年,新竹都是讓我修養復原的地方,這樣的地方,如果不是家,那是什麼呢?
在地海,有伊芮安,勇者女子,她什麼都不怕什麼都可捨棄地,只想知曉自己真正是誰。 她毫不介意任何事情,只想成為真正的自己。 能這樣勇敢無懼,對我而言,地海的作者交代了她的童年,那是毫無溫暖溫柔呵護的嚴苛童年。 我知曉,這樣的長大,若沒有被怨恨或懦弱退縮捕獲,一定是大勇者,因為,無所眷戀,無法依靠。 伊芮安,最後她在柔克圓丘上成為自己,因而,知曉了自己。 柔克圓丘,具有古老的力量,能讓所有站上去的存有,現出原形。 於是,格得在此展開了他收復陰影之旅,而伊芮安在此,化為一隻龍。 知曉了她真正所是,噴出大火,張開金色翅膀,遠翔飛走。
在新竹的我,那些不夠的勇敢,過多的在意與牽絆,是什麼呢?
在週日,與好友哈克一起主持心動台灣一零六,他就坐在我的右手邊,說著:「即使四十歲,兩本書都已經賣了一萬本了,我還是會因為母親的一句話而瞬間被敲碎。」 在那個片刻,透過哈克真情的故事成為鏡子,我照見了自己,我的自我因為非常柔軟而可穿透,因此,很難碎掉。 然而,成長的我,在意的,不是自己碎掉,而是,周圍的世界碎掉。
透過哈克的鏡子,我明白了,原來,我是出生在中下階層的社區中長大的孩子,自小,命運中的困厄,是身邊人的家常便飯。 擁有無條件深愛我的父親,以及,幾乎不曾說過重話發過脾氣,照顧我無微不至的母親....的我,是完好的,幾乎沒有誰會再讓我的自我碎掉。 然而,我的心卻因為這樣的愛而非常敞開,毫無設防的經驗。 所以,世界的風,無論是父親醉酒母親的沮喪,鄰居家暴被凌虐的啞妻,諳啞的失智少年有著無法克制的性慾與困惑...... 這些鄰人的臉龐與眼神,時隔40多年了,竟然能如此鮮明似乎刻劃在我內心一樣,無比深刻。 身邊人的心境與厄運都在我的眼中,透徹無比,都在我的心中,一次次,像風吹過湖面一樣,陣陣漣漪。 我跟哈克說:「你會被敲碎,而我則一次次為這世界而心碎。」
這樣的我,會以哪裡為家? 新竹,會是讓我感受到家的地方嗎?
讓我感受到家的時刻,通常,都是我能為這世界的破碎做點什麼的時刻。
對我而言,家,是一種存在感。 而我的存在,在過去四十多年來,仰仗的是,成為別人的依靠,而存在,而有了,超越俗世困厄的力量,當我擁有那份力量時,就是家的感受。
未來,我會在地球活多久? 20年? 30年? 我還要以這樣的形式來”存在”嗎?
這世界,到底是破碎,還是安好?
那些厄運、傷痛、到底是天地不仁,或是,天地的大溫柔?
如果,那些,看似厄運的傷痛裂痕,的背後再背後,我都已經能找到答案,都能感受到大溫柔,都能體會到,天堂沒有遠離,那麼,我的下個存在形式是什麼?
小時候,爸爸教我:「要自由,要快樂,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。」
小時候,媽媽教我:「要經濟獨立,要有自己的工作,這樣,你就不怕了。」
昨天,我親愛的老公──展爸,問:「理書,為什麼妳不能好好停下來休息,在我眼中,妳比我身邊的任何人,都有條件,好好停下來。」
如果,世界已經安好,我原本以為世界的破碎其實是我的幻想......
如果,世界不需要我隨時醒著,隨時守護,就已經在神聖秩序中.....
如果,誠如所有的預言告訴我的,「Mali,妳什麼都不做時,所存在的方式,就守護了世界」就是真的。
那麼,什麼是我存在的形式?
是家的感受?
五年前,我委託老師,為我製作的個人符號,終於,在昨日有了底稿。 在那個符號上,有兩個句子,是我每次一看,一看,都會從遺忘中再次記得,然後,即使看了數十次,都會落淚的訊息。 「Trust in God’s word. God’s word guides me.」 其實,我知道,那種落淚的時刻,就是,觸碰到家的感受的時刻。
如果說,我終生的任務,如同赤楊一樣,有著連他都無法明白的任務,就是,這兩個句子,然後,聆聽,寫下來,並傳遞....... 那麼,是否,能讓我聆聽到”God’s word”的地方,就是我的家?
忽然之間,我的書寫停了下來。
因為,透過之前的書寫,我穿越了所有浪漫的心所有抗拒的心所有真誠的層次.....而來到一個未知的所在。 我問了重要的問題。 是否,能讓我無阻礙地,流暢地,一整片一整片地,聆聽到神的話語的所在,就會是,我的家?!
然後,內在有個小孩,拼命點頭說:「對對對,就是這樣。」
然後,內在有個沉穩的大人,安靜地,沒說什麼,開始評估起,這個答案的背後,所有要承擔的,是否,自己扛得起來。
然後,內在,有個深層的地方,明亮了起來,非常光明。
於是,內心有個地方,流了淚,那是多年來,勞苦操勞,為著世界的破碎而努力的人,感動地點頭說:「如果,妳能這樣做,我就輕鬆了。」
當我這樣感受時,整個內心的流匯聚起來。
如日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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