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，妹妹哭了，哥哥紅著眼眶，起因是一張英文考卷。
這幾天旦旦在發期中考卷，每天主動關心的就是樹哥哥。
旦妹妹是那種一回家就興高采烈拿著考卷跟我報告的孩子，無論幾分，她快樂地說著考試以及發考卷時班上的種種，自己的狀態，像說一個精采的故事一樣。 即使這張英文考卷分數真的不怎麼樣，還有一大題整個題目看錯，被扣光光。 我就是敞開懷抱的精神姿態，和她一起笑這不可思議的錯誤，一題一題看，心中暗自記下她還不會的，跟她讚揚她已經會的，然後，跟她約定好，讓媽媽教。
樹哥哥呢？ 每天補習回家都6:30的他，會錯過第一回合，旦旦與我的考卷討論。
然而，他一下課就會主動問：「今天有發考卷嗎？」 前天的國語和數學，當哥哥的他陪著妹妹一題題看，讚賞又評語的，像個學長一樣，提供自己的經驗。 而昨夜，當他問：「英文呢？」接著又看到那個分數，他整個人謹慎緊張起來：「媽媽，旦旦英文怎麼辦？」 然後他開始看起考卷，又看到那一整大題被扣掉的分數。
題目是8個沒有排序的英文單字，one , two, three..... 然後說：「請依序把這些字填到下面的格子」底下有個1，2，3....的8個格子，而旦妹妹很天真的，把它們原封不動搬到下方。 當哥哥質問時，她說：「我有問老師，老師說用抄的就可以。」 樹：「你看不懂題目，看題目很重要耶。」 旦為自己辯護：「可是老師這樣說呀，老師也看錯了。」 樹：「妳要承認自己看不懂題目，才會去練習，才會懂。」 然後，妹妹就哭了。 她低頭啜泣。
（我猜想，老師說：『對，用抄的』意思是單字可以直接抄下來，卻沒有強調按照次序，而旦妹妹沒有考試經驗，也沒有意識到題目要考什麼，就像在練習寫功課一樣，工整地把單字整個抄下來。）
我說：「這裡交給我，你們先避開吧！」
於是，我聽到展爸和樹哥哥在房間說話，而我留下來陪著哭泣的女兒。
我等她哭夠了，問：「妳是哭哥哥誤會妳？」 沒說話也沒動作。
於是，我測試一下，故意問：「妳是哭自己沒考好？」她立即搖頭。
我再問：「妳哭哥哥不聽妳說話，就說妳？」 沒點頭也沒說話。
我大概知道，沒搖頭的就是正確的，然後，我說：「妳要和哥哥繼續相親相愛，對不對？」 這回，有很些微的點頭。 「所以啦～這種誤會的時候，就是要去表達，我們要教會哥哥，怎麼跟妳說話，才不會讓妳傷心，才會有效！！」
「來，我們去跟哥哥說：『樹，妳沒有認真聽我說話，就強調我不懂，這讓我傷心。』」 或是：「樹，謝謝你關心我，可是，你說話的方式讓我覺得被誤解，我不喜歡。」 小女孩即使還在哭泣，依然站起來，我們去哥哥房間。
房間那頭，出我意料之外，哥哥已經紅了眼眶了，我問：「讓你紅眼框的想法你知道嗎？」 他點頭。 「那你願意先跟旦說嗎？」我問。 他確認：「現在可以說嗎？」 我說好。 他說：「我認為旦英文不好，而且英文很重要，重要的是，她都不推自己。 我很替她著急。」（原來哥哥是顧慮妹妹的感受，才問我，可以在她面前說嗎？） 這番話讓我也很感動：「你現在會在功課上推自己，對嗎？」 他點頭。 「告訴我們，在什麼時候，你用什麼方式來推自己？」 他說：「像我以前分數考低一些，我就會推自己，看著分數，跟自己說要更努力一些。」「像我晚上很想睡，我還是集中精神，繼續做練習題。」 我摸摸他的頭：「我很高興，你學會推自己，自己來推自己是很棒的動力，媽媽覺得很驕傲，我也喜歡你替妹妹著急，關心他，很感動，現在，親口跟她說吧！」
他說：「旦旦，我替妳著急，妳英文現在不好沒關係，可是妳要會推自己，這樣才會有希望。」 我知道，在我們對話的過程，旦妹妹聽得一清二楚。 樹哥哥說完，就整個平靜下來，安心了。 「現在換旦說，來！」 旦妹妹大概陷入沉思了，她安靜。 我選擇了替她表達：「樹，旦要跟妳說的是，『我要你先專心聽我說清楚，我有問老師，老師說抄下來就可以了，雖然我也覺得怪怪的，可是就這樣。』 你大聲指說我看不懂題目，我覺得沒有被認真聽到，很傷心。」 （我把旦下午跟我說明的情境，直接說了。） 一說完，旦也平靜了。
這時，原本，對於她英文不怎麼樣又抗拒學習很輕鬆的我，被哥哥這樣一感動，認真起來：「旦，媽媽問：妳在乎的是英文不好？ 還是在乎英文不好被人家知道？ 」「如果在乎英文不好就在英文下功夫，如果是在乎別人知道妳的力氣就會花在逃避不想看不想練習。」 「媽媽說，我要妳，勇敢面對那種有困難學習的感覺，願意跟著我一起練習，好嗎？」 她很些微地點了頭，卻有點僵硬。
我說：「快，去洗澡了。 動起來動起來，如果妳不動我就只說英文，直到妳去洗澡為止。」 於是我用英文說了許多洗澡前的指令，這小女孩其實都聽懂，都照做了。 真是奇妙有趣的狀態，也許我們都誤解她，她的考卷反映的到底是什麼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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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哥哥對妹妹成績的投入，我很驚訝也很感動。
對於旦妹妹在抗拒被教導，只喜歡賴在舒適區的樣子我還蠻放鬆的，總覺得孩子的發展有天時地利。 她的數學，到了三年級，忽然從一種不在數學智能的流裡，來到一個有數學腦袋的狀態。 這個發展像是在老師帶領下忽然開竅的驚喜。 我明白，她數學的開竅背後還是有我一直努力不懈，一有機會就撮她，用各種好玩的方式要她練習，維持在一個接觸數學的腦神經發展。 然而，我真是太忙了，看管的範圍太大，英文這部份，她一說不要我就算了。
樹哥哥的真摯感情忽地沖入這一區塊，「媽媽，我著急的是她不會推自己。」這句話，讓我提前來把這現象更嚴肅看待。 是否，那天時地利，因為人和而可以提前發生？
昨夜，為了鼓勵旦妹妹，我在她面前跟樹哥哥解釋：由於他是老大，所以他的閱讀是按步就班的，也因此，他的抽象符號聯結力很好，英文幾乎是過目不忘，根本沒看他在用功。 可是，旦妹妹從小，就跳級閱讀，當她什麼都還不懂，已經在聽皇家騎士了。 所以，她留在故事豐富的想像世界，而沒機會透過閱讀練習辨識抽象符號，把文字和聲韻聯結起來。 所以，樹哥哥你的強項旦妹妹沒有，然而，故事記憶力和想像力是她的強項。 每個人個有強項和弱項，各人輕盈與需要承擔的不一樣，要互相體諒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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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在乎的是實力如何？ 在乎實力就會把力氣用來努力。
還是更在乎實力不好被發現？ 在乎不被發現就會把力氣用來逃避。
這真是關鍵問句。
更重要的是：
你在乎的是自己如何面對和努力？ 在乎面對就會使用壓力來努力。
還是更在乎舒服快樂過日子？ 在乎舒服就會使用滑溜來逃開壓力。
小學三年級的孩子，她說：「我不著急。」
我喜歡她的不著急，然而，我問：「妳願意答應我，加強練習嗎？」 她點頭了。
是呀，我在乎孩子在複習功課時的心情和態度，多於她複習多少。
複習一定要在自主和自願下進行，有樂趣的，有挑戰性和成就感的。
前陣子，她說：「不開心，阿嬤每天要我做好多複習卷。」
我問她：「那都不要做好不好？」 她搖頭。
「那做幾張還會有開心練習？」 她說：「三張。」 （後來我們跟婆婆有了最多三張的約定。）
三張？ 真是乖巧，果然是吳家的孩子（想到展爸從小學就有家教），我偷偷想，妳媽媽三年級時還每天玩到天黑，跟阿嬤看連續劇，邊看邊用凳子當書桌寫功課.....如果有看自修，是因為樂得當老師用紅筆幫自己改分數玩耍用的。
表面上我平靜：「阿嬤給你做幾張複習卷？」
「六張」，她回答：「所以，我回到家就全部放鬆，只想要玩。」
其實，小女孩的話可能有失客觀，阿嬤的版本是：「我沒有給她做很多，已經很少很少了，那些很多是學校老師發的複習卷.....」
這幾年，我對孩子功課放得很鬆，其實，背後的大功臣是阿嬤，阿嬤的在乎和日日督促。
沒有阿嬤的緊，我實在難以這麼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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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怎麼支持孩子在乎實力，勇於面對自己的弱項？
要怎麼支持孩子願意努力有主動的動機？
而不是無感練習壞了功課胃口？
而英文是那種，當落後太多到了一種階梯感，就會產生遙遙無望感，的科目。
展爸即使有那麼多英文家教，到底還是放棄了。（一直是師生關係影響重大）
我高三時也放棄過英文考試。（這放棄是要讀的太多，實力有差，覺得太累）
然而我沒有放棄使用英文：
大學時的原文書.... 考托福，GRE，在美國念教育碩士時，每日需要的大量閱讀和每堂課幾乎要上台報告的經驗，我怎麼度過的？ 那些不敢開口的緊張，那些怕人聽不懂而舌頭打結的經驗..... 似乎，都沒有放我放棄。
也就是，即使我害怕，即使我放棄英文，也沒有忽視英文需要被使用。
那讓我能踩著這些難關阻礙痛苦，沒有放棄的是什麼？
是對知識的熱愛，對學習的熱望，是對自己選擇的負責呢！
我喜歡物理，喜歡教育，喜歡心理學，喜歡諮商理論。
雖然念英文很痛苦，可是，只要不被痛苦阻擋而繼續前進，能得到的是知識的喜悅。
那種閱讀後了解一個概念，內心有個抽象的理念圖像，然後可以左右逢源，在生活中處處得到印證，是我充滿熱力的來源。
那種，用英文要上台報告很恐怖，可是，能把自己的”創見”說清楚，讓同學聽懂，是喜悅萬分的。 因為這些喜悅，讓我在緊張與舌頭打結時，眼睛看著前方我要去的地方，而完全沒有被緊張與怯懦阻擋。
那種硬著頭皮還是上台，牙齒輕顫還是開口.....
是三十多歲的我，所擁有的力量吧！
還沒10歲的小女孩，媽媽有信心，能帶你擁有這樣的人格特質，而英文，剛好是個理由，讓我們學會這樣的強硬與堅定。
孩子，我在乎妳，遇到困難，可以因為更大的熱情與清晰的目標，而直直通過，不被阻擋。
這個，超越了英文，這個，透過英文我們可以來練習，這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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