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週前,在團體中,我邀請大家畫一張畫,主題是:「我與暴力的關係」
幾乎可以說毫無暴力經驗的我,想到的是多年來一直與暴力的兩造工作的經驗。
不知道要畫些什麼,我拿起黃色蠟筆,開始畫起黃色的大圓。
這是什麼呀? 連自己都好奇。
接著,當我畫起扁舟時,開始明白,這是一條黃色的河流。
於是,黃色的橫線被畫出來,強調河流的流動。
接著,那個人出現了,是誰? 是我。
她撐著篙,篙往下,撐著淤泥前行。
於是,整個故事明瞭了:
我站在扁舟上,撐著篙延著光的河流前進,
而河底的淤泥,是我前進的基底,那黝黑的淤泥,埋藏了種子與枯骨,是小魚兒躲藏的地方與孕育海藻的沃土。
這光的河流是我工作的航道,
而我,至今依然是一人,是一步步前進的,
而人性中的暴力,是基底,是種種能讓這船前行的基底。
我是來回往返的渡者? 還是筆直前行的旅人?
這依然是個謎,當我往內問,裡面的自己微笑,很大很大。
喔~ 裡面的自己回答了,那答案總是讓我驚奇:
你是渡者,身為光的河流,用此來渡人。
你是旅人,身為自己,你在自己的經驗中筆直前進。
♡♡
團體的第二階段,我要求成員說出故事,於是,我畫出了這張畫的前身。
大約在10年前吧! 應該是2005的時候,
那時,有個意象很清晰地陳述了我內在的自我隱喻。
當時,每當說出這意象,自己就會落淚。
地底是淤泥,遠方還有幾處看似沼澤,有些地方燃燒著火焰。
而即便如此,世界依然是漆黑的。
我看不到路,卻不害怕。
因為,是腳印,腳印會幫我照亮。
每個腳印都是光的印跡,步步亮光前行。
然而,這腳印的光會消失,頂多只有五六個延續,
而腳要踩上時,有時會是痛心的。
那淤泥,似乎在述說著故事,很深很生動的故事。
我想要聆聽,透過在上面步行來明白,
我想說:「有我,有我在,別怕,我陪著你們同行。」
那時,我很多工作是與給出暴力的父母工作。
有時,我會幫忙評估,與更多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做第一次訪談。
這是我與暴力的關係,直接置身其中,以一個出頭的姿態,謙卑前行。
♡♡
這兩個故事串連起來,可以這樣說:
不知道是一出生就在這裡,還是長到某個年紀被召喚到這裡來,
小女孩一張開眼睛,四週已經是一片黑暗。
小女孩不疾不徐,她可一點都不寂寞呢!
她背上揹著21弦琴,這是她的旅程之一,她負責要去尋找,能讓琴弦發出聲音的魔法。
這些琴弦,是上好的傳承,是鯨魚的筋,是獨角獸的毛,是山中湧泉所凝聚的墨.....
這把琴,也是上好的古木刨成的,
小女孩依稀記得那個老人,永遠慈祥的笑臉,蒼老有勁的手刨著檜木,
他說:「我先為妳準備好這琴身,這檜木已經一次次在陽光、月亮和湧泉中來回很多次了,而我,會請求星光幫忙,讓這琴身變得輕盈明亮,於是,等到妳要上路時,即使妳可能是個小女孩,依然能揹著走。 那可是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哪~」
小女孩也記得那個旅人,他接手這琴身,到處旅行,就為了蒐集好這21根弦。
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,另一段旅程,那旅人,他揹著輕盈的行囊,行囊中有金針,他行醫,他翻山越嶺,他探問,他尋找,屬於這琴的琴弦。
於是,有一天,小女孩就擁有著這琴,發不出聲音的古琴。
她生來就知曉,讓這琴,每一根弦,來自不同時空與世界的弦,能發出聲音,是她的使命。
於是,她旅行了好多地方,正如那老者說的,雖是檜木製造的,卻很輕盈呢!
每次,打開那遮掩光芒的黑色絨布袋,琴身會發出星光般的銀色。
小女孩的這段旅程,真是黑到不行了。
這淤泥有生命。
是無數的雙手在呼喊,
是很多的呢喃在嘆息,
是美麗的鮮花化為沃土,
是沒有被說出故事的枯骨。
起初,小女孩覺得好燙,這腳印子是光,讓她安心,
然而,在印上腳印子時,雙腳是燙的,有如熱淚般滾燙。
逐漸,小女孩安穩了下來,腳印是暖的,有著自己的心跳。
小女孩很渴望,那些光的印子不要熄滅,一直一直留下來,於是,
若有人通過,也如她一樣,就可以依循。
然而,光印子有他們的意志,
它們更愛被吸收,成為沈澱的金色粒子,沈入淤泥中。
小女孩前行著,步步聆聽,
有時是故事直接湧上來,有時是透過風,風瑟夙說著各種故事。
終於,小女孩來到這黑夜的終點,那是白日的界線,
那裡,淤泥成為淺灘,前方,是一條河流,
在離去前,小女孩轉身拜別,她道謝與感恩,
坐下來,打開漆黑如夜的絨布,她彈琴。
她說,如今,這琴,已經有20根弦能歌唱了,
就讓我為你們唱一曲歌謠吧!
小女孩閉上眼睛,那滄桑的老者,那遒勁的旅人,那一路聽來的故事,
都落入她的心湖,寧靜的心湖,有了一圈圈漣漪,小女孩唱起了歌謠,小女孩說起了故事。
風是第一個聽見的,風許諾,會繼續傳誦。
一曲歌閉,小女孩長成女人,柔細的黃毛變得黝黑,
纖細的手腳長成有力,小女孩一身簡單的布衫,束起髮,弦化為篙,琴身化為扁舟,
這女人開始,撐篙前行。
她唱歌,她吟詠,她的篙的每一步,都是覺醒的,
像是故鄉的親人一樣,那河底的淤泥,是她的家人。
陽光撒下成為河,
月光落下成為水,
星光相伴成為波影,
這河流越來越豐盛,越來越明亮。
這竟呀,竟是光的河流。
女人開始有回家的感覺,
在家中,每一步都已經回家。
她是旅人,撐篙前行,而最後,這河流會化為她的最後一根弦的震動。
她是渡者,她化身成河,底下是淤泥如親,上面是光的源頭如父如母。
如今,她認出了自己這的名字,
原來,這召喚,是一段又一段,
上一段召喚,她的名字是光印跡,
而今,她的名字是光渡者。
♡♡
隱喻故事如此迷人,如此深刻,
她訴說了意識所不知的自己,
她自然預言了未來的道路。
奇妙的是,在2005,我看到這畫面時,沒有那麼細節的故事。
而那揹著前琴弦的小女孩的故事,幾乎是更早的,1998?1999?
而這琴弦的故事,在當時,也沒有故事的前身,沒有老人刨琴或醫者尋弦的那兩段。
這些故事,居然,就這樣,被串了起來,
被今日的我,空白的意識狀態,透過打字,把故事給串了起來,說了明白。
透過這隱喻,
我看見了自己的過去,現在,未來。
這是自我隱喻,奇妙的旅程。
非常感人的故事!好想上這樣的課!是敍事治療嗎?
Posted by: 慕光 | 2015.04.11 at 17: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