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表達,我們說話,以及說話後議題的繼續延展或深入,其實與聽話的人有很大的關係。
這麼多年來,我一直在提供一個這樣的聽話場域,也在教導助人者如何形成一個這樣的支持場域。 而在這幾週,透過一個很簡單的例子,對於被支持的能量場域,我有了具體的連結與感受。
分享這個例子。
這例子,是我描述女兒在學校與同學的一段對話。
這段對話,我說了3次,對象是3個族群。
在說完的那瞬間,我的身體知覺到現場的能量,有很多細微的不同,而事後,我理解,這就是,談話的支持場域。
♡♡
這對話是這樣的。
四年級的女兒回來,說:「媽媽,我的同學說我穿的衣服怎麼老是這麼幾件,沒有變化。」
「媽媽,她們說她們在假日都會去百貨公司買新衣服,那些穿過的,舊的,就送人了。」
我問她:「那妳同學這樣說,妳怎麼回答?」
女兒:「我就跟她們說:『妳們這樣不太正常,我覺得我這樣才正常。』」
我直覺反應就是:「說得好呀,真是太正了。」
為了確認女兒的回答不是防衛機轉,而是坦白話,我問:「她們? 是幾個人?」
女兒:「大概就是2個。」
再問:「那妳感覺自己的穿著怎麼樣?」
女兒:「我覺得我穿得很舒服,很好運動。」
再問:「那妳覺得那兩個同學的穿著怎麼樣?」
女兒:「唉呦,幹嘛每天都像是要上舞台一樣,太華麗了。」
最後確認:「那妳覺得班上有哪些人穿得漂亮,哪些人穿得不漂亮?」
女兒一臉茫然:「不知道耶。」
我:「好,太好了,妳不知道,那表示,這不是妳在意,也不是妳看待人的眼光,這也不是妳在意的前幾名。 如果我問,妳們班誰比較認真誰比較不認真? 誰跑得快誰跑得慢? 誰熱心助人誰都不管別人? 妳就很快可以回答出來,對嗎?」
她興奮地點點頭。
我們的談話就此結束。
♡♡ 第一場對話:與老公交換訊息
我把上述的情境描述給老公聽,一派輕鬆,帶著一點對女兒的贊許。
說完之後,我感覺很平常,就是夫妻間的尋常對話。
而老公回應了:「妳知道嗎? 這樣的對話,有可能就創造了階級仇恨。」
老公開始發表他的論點:
妳想想看,是我們家孩子不在意,也沒有因此而覺得匱乏或自卑,甚至興起要穿華服的慾望。 女所(看守所)的一些年輕女孩,她們會用盡辦法賺錢,有一部分就是為了時髦華麗的新打扮。(另一部分是吸毒)
而底層,就會有階級仇恨。
妳想想,我們的社會收入差距越大,而檯面上大家追求時尚,就是要革命了。
老公的話我同意。
這是最近的狀況,我說了一個現象,本來要停留在居家或親子的,在老公那裏都會變成家國以及社會議題。 某個程度,由小看大,這個孩子身上的小事件在我這裡的溫暖(對孩子的安定而感到溫暖)自己守護。 這小事件的感慨來到老公這裡就迅速發芽,形成一個清晰的論點,播種在我的心田。
♡♡ 第二場對話:在讀書會現場
同樣的例子,我在帶領讀書會的現場,說了出來。
那是一群國中家長以及長年的認輔志工。
我說話的前提,是這個社會的貧富差異,以及我們守護什麼法則能支持孩子平順度過。
當我說完這段例子。
周圍的女人一陣被鼓舞的感受。
而我,整個身體暖了,熱了起來。
我感覺到,她們同時收下並同意我的兩重論點。
一:的確,我們也看到社會這樣的差異,我們也有憂心。
二:好振奮喔! 至少有一個這樣的女孩,能面對這差異,強壯的自我肯定與堅持。
這就是我說的一個支持我能深入自己內在的聆聽場域。
這場域帶來的身體感受,是溫暖而流動的,而我有更多的創造力可以繼續表達。
因為我是演講者,所以,我會接續這樣的流,繼續往下說。
相較之下,老公的回應,比較不是聆聽型的場域。
這是他最近的需求與發展狀況,他需要表達,無論我說什麼,只要涉及社會議題的,他就離開聆聽者的位置,而進入演說者的澎湃。
在夫妻關係中,我們有個默契,若我有需求被聆聽,我需要在開口前,先指名:「現在,我想要被聆聽,請你用聆聽的方式,同理的方式回應我,暫時不要發表你自己的看法,也不要給我建議。」
於是,我們能相安無事。
而我,很多時候,沒有聆聽需求時,就聽他的演說,其實我也蠻有共鳴的,而很多時候,老公像是社會或歷史小教授,增長我的見聞,擴展我的社會歷史意識。
然而,很多孩子,遇到的可能是這樣的老爸與老媽。
孩子表達一件事情,想要的可能是聆聽,即使他們沒有想要,以孩子,正在發展自己的世界觀,自我認同的階段,被聆聽,被支持,能讓孩子留在自己的世界,因而說更多說得更深是很重要的。
而很多孩子,遇到有發表慾,有演說需求,有內在憤慨需要發表的老爸與老媽。
本來只是個普通對話,會被父母發展成一場演說,一場教導,甚至是一段訓話。
這對親子關係,以及支持孩子長出自己成熟的世界觀而言,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。
♡♡ 第三場對話:在原生家庭的母親與姊妹中
那天,其實不是適合說這話題,媽媽與妹妹們和我在一起。
閒閒的,沒有特別要說什麼?
在這女人圈中,我忽然感到為自己女兒的驕傲,想要說給一樣血緣的女人們聽。
我說了一樣的話。
說完後,現場一陣沉默。
而我,身體有一瞬間渾身發冷。
於是,安靜了一下,話題沒有延續,又轉到別的地方。
在我內在,沉思著,為自己身體的發冷做標記,需要好好研究一下的標記。
我還沒有與姊妹與母親核對。
然而,我感受到,現場的能量場域,與讀書會的能量場域截然不同。
她們是心疼這小女孩。
即使我說得為女兒感受到驕傲,阿姨阿嬤依然希望孩子是亮麗的,是同學欣羨的對象而不是被比下去的對象。(雖然,那比較是在她同學心裡,女兒內心沒有這樣比較的勾勾)
我的姊妹與媽媽,感受到心疼,又感受到我的論點與他們很不同,於是,沉默了下來。
我想起,自己小時候。
媽媽盡可能讓我們打扮得亮麗,可愛。
媽媽深深知道外表出眾,在人際群體間,能獲得的正向力量。
媽媽一直對我的打扮穿著打分是低的。
然而,媽媽也感到挫折,怎麼跟我講,這女兒就是我行我素。
也許,當時的沉默,還有這些潛意識背景,在媽媽那裏流動。
或者,當天只是大家關切的焦點不在這裡,也沒有誰認真回答。
呈現這段,對我而言最珍貴的是,
「說完話,當現場一片沉默,即使是自己最親的家人面前,我感受到一份身體的冷。」
我想,那是能量層次的感受。
自然而然的,當我說話,把能量延展出去,周圍的人可能不認同而沒有說出來。 我的身體捕捉到了這份不認同,又由於沒機會對話,就冷了下來。
許多時候, 我們對孩子的表達,內心有些不同意,而我們為了維持表面的和諧沒有說出來。
然而,這沒有說,還是帶來了影響,因為那份冷的能量感,所帶來的輕微凍結,正在緩慢冰凍著彼此的關係。
為人父母,要選擇暫時保管自己的不同意,先給予聆聽。
在建立對話關係後,問孩子:「我有個不同的觀點,有點不同意,說出來,你聽聽看,好嗎?」
這時,就能坦白說出來,若孩子能與我們對話,就更激熱了彼此的好連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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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種不認同,不同意,有不同看法,如果,被坦白說出來,而有對話與交流和互動,則會是兩者的擴展,關係的更親密與疏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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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兒與兒子跟我一樣,不喜歡成為焦點,不喜歡被注意。
喜歡有個普通人的身分,自由自在,處在群體中,做自己。
女兒小時候,喜歡穿裙子,喜歡粉紅色。
到了中年級,就喜歡運動風,排汗衣,簡單打扮。
連夾個可愛髮夾,到了教室,一定被她拿下。
那些洋裝和可愛的裝飾,在出國旅行或假日,她倒是不反對。
然而,在學校,她有自己的主張,拿掉所有特別的東西,讓她純淨能在班級中當陣跑得很快透明的風,應該是她的心願。
我的處世哲學:
不引發羨慕,尤其要避開嫉妒。是長生哲學呀。
不引發嫉妒,不誘發對立,是和平主義者呀。
我們可以追求美,一種自己成熟風範的美,有著美學哲理並與自己的理念和諧。
不需要被外界的喜好左右,時尚可以成為創意的點子,絕不會是追求的目標。
內在的自我接納,是最重要的力量。
在被批評或被嫌棄與誤解的時刻,還有一個部分絕對理解自己,是守護自己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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