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幾日，體會到，在孩子哀哀叫時，我們的互動挺有意思的。 互動的結果是，我對孩子越發佩服，而孩子面對學校生活的挑戰，一關關渡過，也更加獨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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體制外學校的理念，是想要在孩子成長的過程裡，減少功課壓力，提供孩子更多元感官的經驗，可能是五感經驗、美感經驗，創造與哲學經驗。 總而言之，嘗試給一個，更貼近生命或，讓孩子更多快樂的教育環境。
然而，快樂，可以透過拿走壓力而來嗎？
在我的經驗裡，快樂有很多種，有一種極深的快樂，是透過突破框架的解脫，以及，在壓力中以創造力表達自己，而來的快樂。
我曾跟孩子說：「在媽媽的經驗中，人生一天比一天用功：高中時以為上了大學就輕鬆了，沒想到，物理系的報告沒日沒夜；畢業後當老師以為只有我考別人了，沒想到學生直接的回饋，讓我天天熬夜修改講義；去美國念書倒是有心理準備，知道要很用功，然而呀，那幾年的用功，卻是我人生很美很充實的奇異恩典。」
從小，我的快樂有兩種，一個是沒有壓力的時刻，一個是突破壓力的時刻。
第一種快樂，就是，玩耍和生活。
五個兄弟姊妹的家，充滿各種聲音和想像力，有院子和出門就是大公園的家，我們是一放學就玩野了的孩子。 爸爸的拿手料理，媽媽的溫柔可愛。 院子裡的花草，五隻大狗的生活，祖母的神祕與藝術天份，縱使有爸爸酒醉，媽媽傷心，沒錢繳註冊費.... 生活本身，卻無時不是玩耍，即使煩惱也沒忘記笑鬧。 人與人的互動如此貼近而直接，情的各種滋味，形成一張大大的安全網，是我生命的基底。 我一直相信，即使掉下去了，永遠會被接住。
第二種快樂，來自，在壓力中因為找著自己的創意與快樂，而有的穿越。
我是家裡的異類，不外向，不活潑，安靜，好思考。
能夠有書讀，即使是教科書，都很好看。
能夠有紙筆畫畫，即使只是鉛筆與日曆紙，都自由奔放。
鄰居來找媽媽抱怨老公，電視裡的布袋戲，媽媽晚上看的周遊連續劇，媽媽對爸爸的失望，爸爸醉酒後的寂寞.... 對我，都是深入人性深厚的門路。 小時候，我不知道，長大後會從事與人性相關的行業。 生涯的職前訓練，靈性領域說走上自己的道路，我很早就開始了。
我充滿好奇，無時不刻，都在求知。因而，所有的”功課”，不管是學校的或人生的，不管有沒有考卷或有沒有人評分，對我都很有意思，我無時不專注觀察，用心感受，傷腦筋思考。 生命，無論是喜悅或痛苦，包含鄰居半夜吵架從磚牆傳來的聲音，都激發了我更多的好奇，忘我的沉浸與沉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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課業的完成，對我未必都是順的，但是，有一種底氣，就是，「負責面對」並且「負責在面對時找樂子，永遠有各種方式，讓自己開懷起來」：
無聊的課業，我在裡面找到自己喜歡的遊戲變得好玩。
艱澀的課業，我在裡面更新讀書方法變得容易。
過多的作業，我在熬夜時找到一個人享用的寧靜，樂此不疲。
挫敗的作業，我會大哭一場，哭完擦乾眼淚，再一次，攤開白紙，重新再來。
根本做不來的作業，我學會去問人，練習打混，決定降低標準，學習「接納自己」的功課。
而我面對學校課業的方式，一如我回應人生的方式。
大學一畢業，就進了學生都很跩的新竹高中教物理。 當老師可能是我的強項，物理可不是。 勤奮熬夜寫講義，即使面對一整班的大男生怯生生，依然，日日堅強地站到講台上，是那種堅定面對的熱情，成為一生的難忘。
父親的突然去世，老家被拆，有種家破人亡的恍惚，這哀傷功課我走了20年。 隨著靈魂破碎，我生命的破局來到。 早年的價值觀失去支撐力，表面上我辛苦地走過，中間還因此離了婚。 30年後看來，真真切切是宇宙給的提攜，我解構了早期的童年思維框架，從頭腦型的人，回到了以心為中心的生命。
離婚也是個功課。 這離婚功課綿延了10年才完成，而哀悼與站穩又加上十年。 我只能說，現在的我，若愛能擴大到多大，若在關係的療癒工作裡被稱作有智慧，那是我無論再怎麼難都能夠，深呼吸，走進風暴中，而調整自己，長出來的能力。
這樣的我，一路都很用功，即使56歲了，還很多時候，像個學生一樣用功。
昨天，為了寫一份講義，我攤開一張大白紙，畫呀畫出一張講義，花了4小時，興奮無比。
這樣的我，看著很像我的女兒，是這樣，聆聽，她從學校回來的哀哀叫的。
也是這樣的我，對孩子承受壓力有信心，為孩子選擇了體制內的學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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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年高一的女兒：
「媽媽，我們禮拜四要考很多科目，這太不人性了。 尤其是音樂，好難喔。 這麼難，我們班同學都聽得出來。 媽媽，你要有心理準備，我可能會不及格喔。」（這些話當然不只說一次，很多次很多次，用過同理，全心聆聽，同時，我會充滿樂趣與創造力地面質她，挑戰她。 我最拿手的是，很輕鬆地跟她的哀哀叫相處。
大人的態度越輕鬆越好，沒有想要「減輕」她壓力的企圖，而是，提供一種好玩的有趣的氛圍（亂聊，說真話，擴大眼界，揭露不同層次的真相）讓她聊完之後，壓力已經不是唯一焦點了，然後，她又會回到書桌，繼續用功。
那些我胡亂接話的細節，我都忘了。
我記得，原則與哲理，是這樣的：
- 沒有對”事實"的批判。
- 帶著很大的信任，知道，她正在接手，迎接宇宙給予的考驗與禮物。
- 是輕鬆的（即使心疼也因為信任而有了輕鬆）是好玩的（玩耍帶來的釋放力量很大）
- 是信任情境，也信任她
- 對於結果會如何，有很大的允許（因為，明天的結果，就是，下個今天的接納練習）
- 我會打開時空，把此刻的情境跟過去或未來連起來，肯定壓力的意義。
- 我會掀開心靈，問她各種層面的心情，想法與渴望，找回她的力量。
- 我會擴展檯面，問很多學校同學的反應與心情，猜測同學們會如何，而帶她肯定自己的選擇。
關於她的哀哀叫，我有三種回應：
- 那些因她個人而創造的「難」我承接，而點破。帶領她轉念。
- 那些老師很棒，而功課很難的地方，我提供她支持，想辦法帶她突破
- 那些老師真的不行，這裡，的確有匱乏的地方，我們想辦法，補強結構
比方說，國文。聽了女兒對於國文課的哀哀叫（可以稱之為失望與抱怨）我們決定採取行動，需要另外從網路找到國文教學，需要讓女兒鐵了決心，國文絕對無法依賴老師了，因此，要訂自學計畫。
比方說，音樂，聽了她音樂期末考的要求，我打開網路，找到樂器辨識的幾段影片，前前後後，大概花了1個多小時吧！ 陪她練習。 並且，在日常看影片，聽到有樂器的聲音時，停下來，陪她辨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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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，最多的，都是她個人的哀哀叫了。
這裡，我覺得是最值得記錄下來，與讀者分享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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週二，她寫了很久的功課：「媽媽，原來，我們今天的數學功課很難。」
我：「喔，妳怎麼知道很難？」 她：「因為同學們都來問我數學。」
我：「喔，那麼難的功課，妳怎麼做出來的？！」 她：「我剛剛真的花了很久才做完。」
我：「那同學都來問妳，妳是什麼心情？」她：「我覺得好欣慰，原來是難才那麼辛苦。」
我：「那妳對於那些來問妳的同學，什麼心情？」她：「我覺得好感動，這些人比以前用功了，這讓我很替他們高興。」
我：「那妳有沒有覺得，這些所有的過程，都不只是數學，還有更多更多的東西在裡面。 包含，妳的恆毅力，同學們和你透過數學互動而長出來的情誼，還有，妳不可思議地長出了數學腦力，所帶來的激盪。 以及，因為妳，讓同學們多了做功課的意願的幸福。」
她很振奮地點頭。 而我說：「人生呀，真是不可思議的奧祕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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週三放學，買便當的時候，女兒：「媽媽，我們明天要考6科.....，真的是太誇張了。」
我：「妳都已經準備這麼多天了，接下來，要學的就是，就去考吧！ 無論什麼分數，都是很棒的分數。」 而且.....我話鋒一轉：「這不會是你人生最多考試的一天吧！」我輕鬆地笑著。
這時，在馬路上，她忽然笑容燦爛：「媽媽，這讓我想起國三的時光，忽然，變得好振奮喔。」她笑開了，變得躍躍欲試，開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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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，又經歷一番大抱怨：「媽媽，真是太誇張了，我們老師忽然說，明天要做出一個ppt，上台報告我們的學習歷程。 怎麼可能，而且我今天晚上要補習。」 她又焦慮，又不接納，不可能去補習又做出功課，又不肯不去補習。
夫妻倆很熟這樣的她，過於自我要求，認為不去補習會愧對補習班老師。
我們繼續吃晚餐，還保持晚餐聽流行歌的習慣。（配合她的樂趣）最後，在尊重中，死活勸戒，她還是不肯請假。（事實上，她喜歡補習課請假，因為，拿到線上錄影之後，可以快轉，可以反覆聆聽，笑話的地方可以跳過，有效率多了）
於是，我要她把她已經做好的給我看，我很驚訝：「已經完成了呀。 有什麼擔心的？」 她說出，一個「參考資料」的困難。 我說：「那媽媽來幫妳做這塊資訊好了。查幾個資料，我等一下把連結給妳。」 於是，花了10分鐘，我把上傳的資料傳給她，才發現，補習班的步調慢到，她似乎可以同時做學校功課。（她說：「學校老師教得很好，而且進度比補習班快。」）
總而言之，這個孩子，無論多麼難的關口，要哀哀叫幾次。
最後，她都很享受她的成就感，被自己能完成功課的毅力振奮。
然後，帶著這樣的她，去到學校，支持了一小群需要幫助的同學。
隔天，她回來了。「媽媽，太誇張了，結果，ppt竟然只有5個人做出來。而我們老師說，她本來就沒有期望我們今天能做出來。 這樣有沒有很過分？」
我：「所以，妳有沒有學到，這個老師，本質上，是寬容的。 她可能想試試你們的潛力，或是突發奇想，並且，她很寬容，沒有做到也沒關係.....我覺得這是很棒的老師。」
她：「可是，我壓力好大。」
我：「這就是妳要學的嘍！ 妳已經學會無論要求如何，使命必達，妳有這樣的強度、能力，和意志力。 媽媽超級超級佩服的。 下一步，妳要學的就是，可以擺爛。 可以允許自己交不出去，可以信任，犯錯沒有關係。 我覺得，這樣的老師，也是老天爺的禮物呀。」她很開心，然後，一臉不以為然。
我：「那說精采的，同學們的題目是什麼，這5個人，很厲害吧！」
她：「我們班有一個人，她的學習歷程，是考上街頭藝人的執照！！」
我：「哇！！太酷太酷了。」........
她：「還有一個人的學習歷程就是要種高麗菜，他已經開始種了。」
我：「這太神了，好高興他可以做他喜歡的事情。種高麗菜要有興趣呢！」
….
….
我：「這樣聽起來，只有妳的學習歷程，最不特別。」
她：「我的才獨特呢！ 是很特別很特別的。」
我在她眼中看到滿滿的自信。
我：「是真的，妳的題目，對別人來說，也是特別得不得了的。」
我：「女兒，有沒有筆記下來，妳常說你們班不夠用功，這5個同學，筆記一下，朋友名單。」她很得意：「我已經都記錄下來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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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孩子很小，我就選擇了體制內學校。
除了決心要懶懶賺錢之外，最核心的信念是：「壓力一輩子都是，除非孩子試了之後真的超出承受力，否則，儘早開始越好。」
孩子小時候，我會說：「我們選擇讓你們念公立學校，賺到的就是，父母多好多自由的時間陪你們。 我們給你們的陪伴，就是最珍貴最寶貝的。 所以，少花教育經費，包含你們都沒有人要去上才藝班。 換得的是，你們的自由，以及，我們的幸福在一起。」
各種學校，都有基本訴求。
每個家庭選擇對自己最合適的，而每個家長，也都會隨著孩子的選擇，做自己的功課。
有些學校強調人本，給予孩子尊重，那麼，挑戰就是，在個體性與群體之間的大心與智慧。 有些學校強調靈性，給予孩子美感與藝術的五感為主，那麼，挑戰就是，若這孩子的抽象認知發展需求需要年幼時就刺激，錯過了又如何？
有些學校強調私塾教育，強調均衡發展，我認為，挑戰是，這些學校老師的影響力很大，小班小學校的，遇到了老師的性格強度，成熟度，眼界種種....影響巨大。
還有自學團體，主事者的人生觀與看待事物的觀點影響真的很巨大。
有的學校強調菁英教育，孩子得到了與同樣經濟水平的階級環境，得到了不停激勵的貴族啟發，而自由的心靈，每個孩子要各自找出路。
公立學校也有公立學校的挑戰，階級混和，各種適應不良的孩子（其實，越來越多適應不良的孩子，去了體制外學校）108課綱裡頭的不合理性，或是，有些老師適應不良。
每個學校，隨著班導師的緣份，提供給孩子與家長，不同的機緣與課題。
這篇文章，沒有要倡導，什麼學校比較好。
而是，怎麼樣，在孩子從學校帶回來的各種狀況中，讓孩子長出力量來。
要讓孩子長出力量「接納現況並信任裡面必有學習機會」是非常重要的第一步。
接納後，擴展不同的層次，找到孩子與自己，都能突破的框架，都能磨練的力量。
若有需要更換選擇，要改變計畫，也是，學習的一部分。
♡♡再複習一次：
原則與哲理，是這樣的：
- 沒有對”事實"的批判。
- 帶著很大的信任，知道，她正在接手，迎接宇宙給予的考驗與禮物。
- 是輕鬆的（即使心疼也因為信任而有了輕鬆）是好玩的（玩耍帶來的釋放力量很大）
- 是信任情境，也信任她
- 對於結果會如何，有很大的允許（因為，明天的結果，就是，下個今天的接納練習）
- 我會打開時空，把此刻的情境跟過去或未來連起來，肯定壓力的意義。
- 我會掀開心靈，問她各種層面的心情，想法與渴望，找回她的力量。
- 我會擴展檯面，問很多學校同學的反應與心情，猜測同學們會如何，而帶她肯定自己的選擇。
關於她的哀哀叫，我有三種回應：
- 那些因她個人而創造的「難」我承接，而點破。帶領她轉念。
- 那些老師很棒，而功課很難的地方，我提供她支持，想辦法帶她突破
- 那些老師真的不行，這裡，的確有匱乏的地方，我們想辦法，補強結構
感恩有您！
Posted by: 阿日 | 2023.04.02 at 20:45